拍一个爱情故事，就像织一张吉尔吉斯坦毯子｜上影节·金爵奖

界面新闻记者 | 徐鲁青

界面新闻编辑 | 姜妍

今年是世界电影诞生130周年，中国电影诞生120周年，以电影为纽带，以金爵奖为原点，上影节不断深化各地区、各民族之间电影文化的交流和互鉴。在本届电影节入围金爵奖主竞赛、亚洲新人、纪录片、动画片、短片五个单元的49部作品当中，世界首映达38部，国际首映达8部，3部为亚洲首映。界面文化记者第一时间带来部分首映影片的介绍及影评。本文为本周在上影节期间上映的电影《黑，红，黄》的影评。

黑，红，黄。手绕羊毛线穿过织机，织一张吉尔吉斯挂毯，要按季节计算时间，有时比四个季节更长久。

毛毡地毯（Ala-kiyiz和Shyrdak），是吉尔吉斯文明的核心物件。在冬天，这里的气温可降至零下四十度，毛毡不仅是御寒工具，也是无处不在的记忆。在手指缠一根红线，从奶奶传给孙女，织毯由同在一个社区的女性共同劳动，一起完成。

在群山之间，图尔杜古尔是最好的地毯织工。她游走在山谷，挨家挨户编织，牵起每一家散落的故事线头。当她来到电影主角一家时，太阳正照头顶，她们在院子里开始缠绕地毯的第一根线，只见女主人在屋里砸东西，男人生气出门，翻身上马。

女主人的不满，在影片散落各处的抱怨里渐渐拼凑了起来。前苏联解体后，集体农庄散了。男人曾经驯马骑马的好手艺，面对全新的市场环境，没法给家里换来一头奶牛。技能贬值，权力失衡，争吵日渐多了起来。男人依旧骑马练马。女人更实际，盘算着不如把老马卖了，换一只奶牛，给生活一些实际的用处。

情绪藏在图尔杜古尔的织纹中，一寸寸展开。电影以颜色编排结构，颜色来自地毯图案。首先穿黑线，男人帮图尔杜古尔搭上了凉棚，让她在织毯的时候有地方遮阴，图尔杜古尔给男人的刀系上一条红毛线；红线开始是热烈，男人和图尔杜古尔在乐器声的掩护里偷偷跳舞，音乐替他们隐身；黄线织了几十年，先是妻子发现他们的隐秘情感，图尔杜古尔被赶出村庄，直到几十年后男人去世，图尔杜古尔坐上了回村巴士，把整张织完的毯子送到男人的妻子手中。

黑、红二色被大量应用在吉尔吉斯斯坦传统的织毯技艺中，但影片主人公之间的情感却为地毯加上了新的色彩，在映后采访中，阿克坦阿布德卡雷科夫提到，影片中的三段式讲述各有色彩，“黑色是土地的颜色，是男性的象征；红色更为感性，也可以视为女性的代表；黄色是太阳的颜色，代表了爱情的萌芽以及情感对人心的温润。我认为，无论电影中的爱是否被世俗认同、祝福，它作为一种情感是能够发光发热的。”

电影的情绪处理像吉尔吉斯民歌：

“沙漠里的五朵荆棘花那么美，我不敢看你。”

男人出轨、女人偷情、老人去世，原本可以拍得跌宕奇情，但在这部电影里，故事只是顺着线头慢慢讲下去。那些本可以在好莱坞成为高潮的片段，镜头都避开去，不直视。目光转向吉尔吉斯坦安静的河流、山峦与尘土。如同织一张大挂毯，拧紧最后一根线，在地上铺开，才看到最终的图案藏起了什么样的情愫。

《黑，红，黄》是阿克坦阿布德卡雷科夫（Aktan Arym Kubat）的作品。他是吉尔吉斯斯坦电影的代表人物，早年执导的《吉尔吉斯少年行》是该国独立后的第一部自主电影，2022年，他的作品《我的记忆》曾在上海电影节放映。这一次，他携《黑，红，黄》来到了金爵奖主竞赛单元。在发布会上，他说自己期待能加深和中国电影人的合作，“这几年我对上海感到越来越亲切，哪怕我一个人走在路上，也不担心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