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青年报
11月7日下午，在2025年世界互联网大会乌镇峰会主论坛上，宇树科技、群核科技、强脑科技、游戏科学、深度求索、云深处科技6家“杭州六小龙”企业的相关负责人首次同台对话。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贾骥业/摄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贾骥业
“杭州六小龙”在2025年世界互联网大会乌镇峰会上实现了首次同框。
11月7日下午，深度求索、宇树科技、云深处科技、游戏科学、强脑科技、群核科技6家企业的负责人一同出现在大会主论坛上，聚焦人工智能等前沿技术的发展与未来，他们展开深度对话，这也是本届峰会最受关注的一个环节。
中国工程院院士、之江实验室主任、阿里云创始人王坚是这场对话的主持人。70多分钟的时间里，这6条“杭州小龙”循着技术创新发展的脉络展开了数轮对谈，一直从10年前聊到了几十年后。
“六小龙”与中国互联网
第一个问题关于“过去”。王坚问道：“过去10年刚好是互联网快速发展的黄金期，作为创新型企业，你们（指‘杭州六小龙’企业—记者注）如何抓住时代机遇？”
“过去10年，确实非常激动人心。”宇树科技创始人、CEO（首席执行官）、CTO（首席技术官）王兴兴说，满打满算宇树科技成立已快10年。“2016年公司刚成立时只有3个人，现在已经有1000多号人了。”在王兴兴看来，宇树科技的成长是中国创业企业发展的一个缩影。“我国对创业公司的支持有力度，创业生态环境也很好，这让我们有机会发挥自己的热情和价值。”王兴兴说。
10年前，强脑科技创始人韩璧丞还在哈佛大学边读书、边创业，经常工作到半夜两三点。“我们花了很长时间去研究脑机接口，后面发现这项技术真的能给人类生活带来很多改变，比如帮助说不了话的孩子重新说话。”韩璧丞说。2018年，他和合作伙伴决定将公司从美国迁回杭州，企业也因此得到快速发展。
“如今，脑机接口领域可以用‘风起云涌’来形容。”韩璧丞说。比如，埃隆马斯克成立了脑机接口公司，如今可以做到每年两到三次发布产品。在中国，韩璧丞很欣喜地看到“十五五”规划建议将“脑机接口”列入要大力发展的六大未来产业里。“我现在越来越有信心去把这个事情做好。”他说。
在群核科技联合创始人兼董事长黄晓煌看来，过去10多年，中国互联网快速发展，积累了海量用户和数据，为AI大模型训练提供了坚实基础。黄晓煌介绍，10年间，群核科技从一家互联网公司转型成为一家空间智能公司，这样选择背后有一个重要原因：从互联网时代迈向AI时代已经成为全球技术发展的浪潮。
对于过去10年，云深处科技创始人朱秋国最大的感受就是“变化”。他回忆道，10年前带着机器狗参加展会完全是个新鲜事，现在机器狗在展会上已随处可见。值得注意的是，云深处现在不光做“狗”，也开始做“人”。朱秋国说：“今年我们发布了人形，最终目标是在一些危险场景代替人、帮助人。”
开源共创推动技术创新发展
无论是人形机器人、空间智能，还是大模型、脑机接口，这一系列前沿技术快速取得突破性创新的背后，都离不开以“开放、共享、协同”为主要特征的创新协作。
具体到人工智能领域，DeepSeek（深度求索）资深研究员陈德里提到了一个这两年被反复提及的词汇：开源。“DeepSeek自创立之初，就走开源路线，以追求实现AGI（通用人工智能）为目标。”陈德里说，“在与社区的技术开发者交流中，我们收获了很多有意义的反馈，这反过来也推动了DeepSeek自身的发展，因此我们始终相信，技术开源能带来更好的合作和共享。”
最近几年，国内机器人行业发展速度远超从前，相关技术不断取得突破。在王兴兴看来，这一方面得益于我国强大的生产制造能力；另一方面，还与“全球共创”有很大的关系。以宇树科技为例，王兴兴介绍，从2016年开始，宇树科技就开始在机器人核心零部件等方面展开自研。随着产品被卖向全球，许多顶尖实验室、高校、公司纷纷开始在宇树机器人上开发软件等。
王兴兴说：“去年，人形机器人走路走得好已经算比较优秀的了；到今年，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很多机器人都可以跳舞或者表演。这背后的原因很简单——全球共同努力在机器人领域做出了很多优秀成果，共同推动了行业的发展。”
关于开放创新协作，游戏科学创始人、CEO冯骥也感受颇深。2024年，游戏科学制作的国产3A动画游戏《黑神话：悟空》全球热销，游戏中高度还原中国古建筑等文化元素成为“出圈”吸睛点。很多人都称赞游戏科学在传统文化表达上的创新，但在冯骥看来，《黑神话：悟空》的成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的取得的。
冯骥提到，追溯整个中国游戏产业的发展，在长达10年甚至更长时间里，中国已经发展为全球用户数最多、市场规模最大的游戏市场，这个产业培育了大量的用户和人才。他特别分享了一组自己观察到的数据：去年全球最赚钱的10款游戏中，有4款由中国团队研发，另有3款有中国投资或参与。
“我们是在这样的基础上的一朵‘浪花’。”冯骥说，也许游戏科学选对了题材，找对了时间和商业模式，但也不能忘记，中国还有很多做得好的游戏公司，是所有企业的共同创新推动了产业的发展。
关于技术赋能的未来
当王坚问及产业发展的下一步时，这几家前沿科技公司的负责人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技术赋能下的未来。
比如，王兴兴就认为“AI加速了机器人行业的发展”。他说：“最近一年，具身智能领域已经有点像‘做梦一样’，很多科幻片中的事实已经变成现实，未来这种变化还会继续加速。”对比于核聚变、登陆火星等技术，他认为具身智能实现起来相对容易。“AI让具身智能离我们更近。可以想到，明年或后年，机器人行业的惊喜可能比今年还要更多一点。”王兴兴说。
“互联网的数据规模会走到尽头，AI便是数据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新阶段。”在黄晓煌看来，空间智能将是继大语言模型之后的一大重要领域，是机器人应用于物理世界的重要基础设施。据了解，群核科技的团队在几年前就发现大语言模型的规模化法则（ScalingLaw）在空间推理中依然适用，但当时还没有太多应用场景和产品。
机器人行业的发展叩响了空间智能技术加速应用的大门。黄晓煌相信，未来将会是一个充满机器人的世界，每个人甚至会有多个机器佣人提供服务。“那时不仅在生活环境中，在工作环境中也将有大量机器人，更需要空间智能技术来统一管理、指挥机器人，使其更好地服务人类。”黄晓煌说。
“以终为始，我们正在做的，就是结合具体应用场景的机器人开发。”朱秋国提到，产品研发过程中虽然有很多困难，但把机器人用起来产业才能更好发展。就在今年，云深处科技发布了全球首台可以走到室外的行业级人形机器人。“人形机器人最终是要在危险、恶劣、复杂的场景中代替人，帮助人解决问题。未来，机器人会变得更具有防护能力，更多地走向室外，哪怕刮风、下雨、倒在水沟里都能扛得住。”朱秋国说。
从实验室走向实用，脑机接口技术给人类带来则是越来越丰富的感知。比如，强脑科技研发的神经控制假肢技术，已经能帮助肢体残疾人通过“意念”控制假肢完成写字、弹琴等精细动作；Neuralink（美国脑机接口技术公司）则正在探索借助脑机接口技术帮助盲人“看见”。
“我们在做非侵入式脑机接口，并在努力把这些技术变成可用于真实世界的产品。”韩璧丞介绍，强脑科技始终沿着从“痛”到“大”的技术路线来规划产品。“痛”就是残疾人等从最需要脑机接口技术的人群切入。“大”则是要拓展更大领域，比如该公司将推出睡眠产品，帮助失眠的人睡得更好。
目前，阿尔茨海默病、失眠等疾病还没有药物可以做到根治，脑机接口被视为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很多著名的人工智能理论都受到了神经科学的启发。现在我们用AI帮助人类攻克难以解决的脑科学问题，这形成了一个美妙的闭环。”韩璧丞说。
更好地利用技术
当然，技术快速进化应用的同时，也面临一定的发展瓶颈和挑战，这也是“六小龙”普遍关注的话题。
对话中，朱秋国提到机器人领域一个著名的预言——“2050年，由机器人组成的足球队伍将击败世界杯冠军”。但在现阶段，实现上述目标在技术上还存在诸多瓶颈。“一方面，机器人在没有先验知识的情况下，如何自主移动依然是个问题；另一方面，让机器人的双手能够在复杂、不确定的场景中完成任务，实现路径还不清晰。”朱秋国说。
具身智能在数据采集和标准制定方面的问题也制约着行业发展。王兴兴解释说，大语言模型有充足的互联网数据，具身智能AI模型的可用数据规模则远远不够，在具身智能的模型结构、如何采集数据、怎么筛选有效数据等方面，全球也都还处在探索阶段。
技术要如何更规范地为人所用？冯骥认为，AI革命将产生两方面影响：一是在AI的赋能下，个体将掌握更多创新技能，比如已经有网络博主开始用AI完成作词、作曲、视频制作等工作；二是要警惕技术优势过度集中带来的风险。“如果最后AI技术发展带来的科技优势集中到越来越少的人或公司手中，甚至形成了垄断，那AI的发展就存在着巨大的风险。”冯骥表示，AI应该赋能更多普通人，技术普惠要成为常态。
在陈德里看来，“AI发展带来的变革，短期内机遇更多，长期看风险会更大一些”。他认为，短期3-5年内，AI无法独立完成很多工作，但人们可以用AI实现价值，“人的能力加上AI的能力，会产生‘1+1>2’的效果”。但从中长期来看，某些工种会被AI替代。“到那时，科技公司应该扮演‘人类守护者’的角色，并积极参与社会秩序的重塑。”陈德里说。
“在本轮AI革命中，我们还处在上半场，甚至是上半场的早期。”陈德里在对话的最后强调，当前的人工智能存在诸多问题与瓶颈，但技术的发展往往具有“加速度”。“如果将目光放远至10-20年后，在通往AGI（通用人工智能）的过程中，一旦跨过某些关键节点，AI技术将迎来跨越式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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