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短意长｜有些企业家的口碑为何急速崩塌？

中国人的历史感一直很强，常常从历史的角度看待现实，对企业家的评价亦然。

从古至今，国人对于企业家（古代称为商贾）一直有臧否。在各种古代文艺作品中，也通过塑造不同的商贾形象来表达社会的一个普遍认知，或赞或弹。

这些年看太多企业家、商人、网红的起起伏伏，国人还是最喜欢援引中外的两段评价。

第一段是中国的：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第二段是西方的：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两句话表述略有差异，但指向却高度一致：企业家、商人、网红获取财富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但要守住财富，或使财富增值则是一个更为艰难的过程，需要更高的智慧。

中国人以后关于2025年夏秋之交的记忆里，一定有多名企业家口碑遭遇“滑铁卢”这段故事。

何以至此？何以如此密集？以下这几个方面不可不察：

第一，只有时代的企业家。这句话常用于人们对于企业家与时代关系的描述，意思即是说，有时候企业家的成功只不过是踏准了时代的节拍，有个人努力的因素，更是时代的造就。时代情势变了，企业家不跟着变，就会被时代无情抛弃。一个企业家成功创业一次，即是幸运；成功创业两次，已是奇迹；第三次创业，迎来的可能就是惨败。不少企业家都会有“英雄迟暮”之感，即因如此。

第二，有些企业家性格特质适合创业阶段，未必适应守成阶段。企业不同发展阶段，对企业家的能力、素质要求是不一样的。很多创始人在创业阶段对企业助力极大，等到守成的时候，他的性格特质明显就不适合企业做大做强甚至平稳发展了。这时候，企业家自我认知能力就显得格外重要，不自省，还是坚定地认为自己无所不能，那就不知道要带领企业驶向何方了。

第三，企业家可以不是道德楷模，但也不能通过谎言来牟利。企业家当然可以有较高的道德节操，成为道德楷模，但这不是国人对企业家的必然要求。可以不崇高，但是别撒谎，尤其是不能用撒谎的内容来牟利，来获取企业家本身并不应该多得的利益与评价。我不是很喜欢“打造企业家人设”这个概念，企业家人设应该是社会对于企业家特质的自主总结，而不应该是该企业家刻意迎合社会期待精心打造的一个“空心人”。如果是后者，口碑崩塌只不过就在瞬息之间了。

回顾这几十年中国的经济发展历史，社会对于企业家、商人、网红群体的整体评价会有一个不断变化的过程，对于单个企业家、商人、网红的评价在不同时期也大有不同，甚至迥异。

社会对于企业家、商人、网红群体的评价总是跟当时的社会情势密切关联，时移则势易。不了解这一点，社会民众与其评价的群体之间就会造成“误读”，继而互生埋怨甚至产生更加负面的影响。

这是观察近年来不同群体之间之所以争论不断的底层逻辑。

说中国人“仇富”，可能是一个固执的偏见。中国人有着延绵千年的“商贾想象”：激赏低调、诚信经营、乐善好施的企业家；痛斥浮华、坑蒙拐骗、暴取豪夺的奸商，在臧否之间完成了对于“商贾”的精准画像。

只有将思考建立在这一社会心理之上，才可以看清近年来围绕企业家的诸多争论的真相。

选择做一个什么样的企业家是企业家个体的自主选择，当然也会受到社会整体氛围的框定。人们对一个企业家身前、身后的赞誉，既是对这个企业家言行的评价，更是在与同时代其他企业家的反复比较中给予的褒奖。贬斥亦然。

如何取舍，皆由个人。

（作者陈良飞系澎湃新闻政治新闻部总监、港澳台新闻部总监，高级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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